《白鬼曼蘿》第一章:以一己之力,對抗世界的女子之五


  「在下來的太晚了……「我們」發現的太晚了。在下不想重蹈覆轍。」
  我發現黑之王用了「我們」,好與我表同情,傳達出儘管他是外星人,仍然能明白我那糾結紛亂的心情。
  但我不想理會。
  這面不僅用螢光筆畫重點,還用圖釘、小旗幟、棉線和便利貼做滿了各種記號的牆壁,以及二十四小時不停撥放的新聞頻道,就是這間事務所成立的最主要工作。
  調查汙鬼邪靈到底想要在這顆星球做什麼,並在其掀起下一波可能是戰爭、可能是經濟危機、可能是天災人禍的事件前阻止它們,同時藉此找出源頭,消滅之。
  這根本就不可能!
  覆轍天天都在發生。
  現在,又有許多人因著體內的汙鬼邪靈而受傷。
  「都是你們的錯。」我難以自止的責備著黑之王。「要不是你們一開始在地球誕生之初,把你們那異變的同胞丟到我們的星球來,我們就不會被種下惡種,不會做出那麼多根本不是自己想要做的惡事……我的爸媽、我的故鄉、白之王,也不會因為這樣死了、毀了,被擄去了……」
  吼完這段話後,事務所內安靜了好一會兒,向來和我不對盤的柯學妹也沉默無聲。
  我好後悔,為什麼我就是不放過黑之王,也不放過自己?
  「我也知道,在我裏頭,就是我肉體之中,沒有良善;因為立志為善由得我,只是行出來由不得我。故此,我所願意的善,我反不作;我所不願意的惡,我倒去作。若我去作所不願意作的,就不是我作的,乃是住在我裏頭的罪作的。出自羅馬書七章十八至二十五節。」勞教授又在半夢半醒中發出精闢的見解了。
  這回,沒人被他嚇到,我也沒有,因我正期待有人能打破這尷尬的僵局。
  「在下很抱歉。在下正是為此而來。」黑之王再次重複這段令我好疲倦的話。
  「不要說了!」不要再用和白之王一樣的語調和措辭說同樣的話了。
  我好累。
  「在下……」
  我打斷黑之王的話,回到正題。
  「你確定這個小男孩有可能帶領我們知道和言寧路有關的線索嗎?」我不想再聽他道歉。
  我只想報仇雪恨,奪回白之王。
  「在下認為可能性很高。虐待動物的人,有很高的機率在將來會虐待人。委託者或許正是撞見他的鄰居石大強虐待狗狗或人,因而看見石大強體內的汙鬼邪靈浮上他的面容。」
  聽聞這段話,我的腦海深處浮現自從擁有了鬼手後,我和白之王解決的第一個汙鬼邪靈的事件。
  我不願想起,因為心會痛,又覺得無比懷念。
  「就這麼做吧。」我走向門口,心中發出的聲音卻不讓我繼續往前,我只得停下,把那句話說出口。
  下意識地摸索著胸口,白手的指尖感覺得到坦克背心下,有兩塊一模一樣的橢圓形墜子,正一前一後的交疊,吸取著我的體溫。
  「剛剛……很抱歉,我不該這麼大聲。」我背對著事務所的大家說,然後便舉腳欲加快腳步時,肩上的背包傳來一股阻力。
  「等等。」花牧師溫柔的聲音在背後響起。「妳的早餐好了,吃飽再走。」
  「我等等在路上隨便買點……」
  拜託,花牧師你也看一下現在的氣氛,是把我留下來吃早餐的時候嗎?
  然後,我回過身,豪無意外的看見長髮束成辮,鬆鬆地垂於胸前,套上小花圍裙,瞬間化身為「煮飯婆花媽」的花牧師。
  「不行,小曼妳一定又會嫌麻煩懶得吃。」他堅持。
  唔,我無法否認。
  「在下認為花牧師說的對,閣下進食的同時,花牧師可以先預備好午餐,如此閣下兩人便能一同出發了。」
  「什麼一起出發?」我嚇到了。這是哪門子的懲罰?
  「誰叫小曼妳太常忘記吃藥了,梁醫師要我們好好看著妳照三餐服藥,否則要是妳下次又暈倒怎麼辦?」
  那個兩光的醫師,交代花牧師這麼多注意事項是怎樣?
  「我會帶沖好中藥的保溫瓶。」
  我才不要和花牧師一起出門,他太引人注目了。
  「在下認為花牧師會是閣下很好的夥伴。」
  我不服氣地想爭取人身自由,柯學妹悻悻然地說了句:「妳會把小男孩嚇哭,柯牧師不會。」
  「我……」沒有,才怪。
  好吧,確切的說,不是我嚇哭小孩子,而是鬼手。
  但是那個小孩子太倒楣了好嗎?剛好撞上我在消滅汙鬼──鬼手腫脹如獸臂的掐著那個女的──現在想想,那畫面的確頗嚇人的。就算是罪惡之城巴比倫,也有這類純真到尚未被現實汙染的小孩子,儘管他們都是在家長各種嚴詞警告,又或是層層警衛保鑣的保護下才能活得像小孩。
  「我有一個條件。」我努力掙扎,試圖爭取到最好的情況。
  「我答應。」花牧師巧笑倩兮的彷彿等等我們不是去撲滅汙鬼邪靈,而是要去野餐似的。
  「我不要和你同進同出,我們直接在小男孩說的那戶人家門口碰面。」
  「我答應。」他還是笑咪咪的,毫無一絲陰霾的俊顏笑的極其溫暖,像是旭日般耀眼,能破開一切黑暗,融化所有藩籬。
  我忍不住轉開頭。
  免得被傳染了。

  我的永夜還不能結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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