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白鬼曼蘿》第二章：花花公子愛女人之三

　　猛然回過神，赫然發現我居然在不知不覺間伸出手，凹陷的掌心積著一攤水，其上倒映著一張充滿關懷的俊容。

　　巨大的陰影當頭籠罩下來。

　　雨停了。

　　「花牧師，你怎麼來了。」我眨了眨眼，好讓自己快點回過神。

　　突然，修長的手指扼住我的下巴，硬逼著我抬起頭。

　　「小曼，妳剛在想什麼？」花牧師一反常態，咄咄逼人的追問著，水藍色的雙眸漾滿恍惚和驚恐。

　　「跟、跟你沒關係吧。」我抹去心中的慌亂，用力揮開他的手。

　　五彩繽紛的花傘掉了下去，落在一攤攤的水窪裡，傘裡濕了，雨又開始下了。

　　「妳不能走……」

　　「啊？」花牧師在亂說什麼。

　　這時，我才注意到他有點不太對勁，清澈的雙眸變得昏暗無神，彷彿不是看著現在，而是……

　　過去。

　　這傢伙也還沒恢復嗎？

　　也是，他也失去許多。

　　事務所的大家都是。

　　所以我們才會聚集在一起。

　　「啪！」

　　我甩了甩白手。

　　「醒了嗎？」我問。

　　纖長的睫毛眨了眨，恢復清明的花牧師露出一抹苦笑。「謝謝。」

　　「不客氣。你來這做什麼？」

　　「我是妳的搭檔啊，當然要和妳一同辦案。」他撿起雨傘，再次撐在我和他的頭頂。

　　「什麼時候決定的，我怎麼不知道。」喵的，黑之王暗算我。

　　花牧師一邊走，一邊說道：「剛剛啊，我過來找妳的時候，剛好有位老婆婆路過，請我幫她提菜籃，結果一問之下，她就住在石大強家對面的大樓，而且還認識他呢！」

　　「真的？」

　　「我想妳比較知道該問些什麼，和老婆婆說稍等一下，有人想知道有關石大強的事情後，就跑出來找妳了。妳看主是不是很保守我們，一下子就遇到可以問的人了。」

　　「是是是……」我心不在焉的附和著。

　　轉眼間，我們進入大樓，搭上電梯，老婆婆家的門沒有鎖，於是我們就這樣大剌剌的走了進去。柴犬豆仔留在門外。

　　菜籃就放在門邊，裏頭裝了鮮魚、蘿蔔和排骨等食材。

　　「哎呀！老婆婆妳別忙。」花牧師一看見老婆婆佝僂著身子，顫微微的端著放有茶具和瓜子的托盤，立刻跑過去接手。

　　老婆婆豪不客氣地將盤子遞出。「不行不行，怠慢牧師可就是怠慢神呢。嘿咻！」扶著腰坐在因長年使用而產生自然凹陷的沙發上。

　　「太陽總算曬到巴比倫城了嗎？您老家人居然信主了。」我語帶諷刺，單手環臂的說。

　　「小曼！」花牧師被我的態度嚇得差點打翻茶杯。

　　我淡淡的睇了他一眼，俊容上混合著不贊同和詫異。

　　「花牧師，虧你在巴比倫城這麼多年，難道你就不曾懷疑一個需要你幫忙提菜籃的老人家，以前是怎麼去買菜的？尤其是今天。」

　　「我……」他還是一頭霧水。

　　我嘆了口氣。「剛剛石大強家門口又有警察又有記者和圍觀群眾，一位身體老邁到需要請你幫忙提菜籃的老婆婆，怎麼會挑這個時候去買菜？更不要提她買的還是需要馬上處理的魚，比葉菜類還要重的蘿蔔，以及手續繁複的排骨。」

　　「說、說不定老婆婆的媳婦或是女兒等等會回家幫她處理。」

　　花牧師還是老樣子，經過那件事情後，依舊不懂得懷疑人。

　　真是個傻子。

　　「若是如此，那麼，老婆婆的媳婦或是女兒可以買了帶過來就好，老婆婆不需要自己出門人擠人外加提菜籃。」

　　「這……」花牧師愕然的看像露出優雅微笑的老婆婆，俊容呆呆的，藍眸睜的老大，有點可愛，但也更像女子了。

　　我勾起唇，毫無歡意的轉向老婆婆並說道：「我說的對嗎？巴比倫的女巫，行雨。」

　　「哎呀，被看穿了呢！不好玩。」噘著嘴的行雨，塗有蔻丹的長指輕敲滿布皺紋和老人斑的臉頰。神情俏皮的像是她仍青春秀麗。

　　沒興趣陪老人家玩遊戲的我，翻了翻白眼。「妳主動誘使我們過來是因為？」

　　「哪，告訴我妳是怎麼看穿的，我就告訴妳有關石大強的情報，很划算吧？」

　　我摜緊了環臂的手指，深深的吸了口氣。「妳很閒？」

　　這回換她老人家翻白眼。「妳看看我的生活，退休就是這麼無聊，以後千萬不要隨便就宣布歸隱，懂嘛！」她在太陽穴附近用手指畫圈。「難得有這麼有趣的事情發生了，當然要趁機搗亂一下才符合我初始女巫的本色。」

　　用力吐出胸口悶氣，實在不想在這裡多待，我決定速戰速決，直話直說。

　　「我看得見妳體內的汙鬼……」

　　一張汙鬼邪靈形成的豔麗面容，在行雨老邁的臉上忽隱忽現，時而露出詭譎的笑，時而搔首弄姿著，沒有眼白的黑瞳又是恐懼又是渴望的緊盯著鬼手。

　　「不，應該是邪靈了吧？非常大一隻呢！無須鬼手指引，我就看得到了。」

　　「小曼，妳的臉色好蒼白。」花牧師不知從何處取出保溫瓶，熟悉的中藥味瀰漫。

　　一顆冷汗滑過我的背脊。腫脹的鬼手已然塞爆了護肘，像是穿著不合腳的鞋，仍是要繼續走下去，但沒關係，我喜歡痛。

　　總比沒有感覺好。

　　「小曼，先喝藥。」溫熱的杯遞至唇邊。

　　淡淡的瞥了花牧師一眼，他不知道中藥只是給我補血用的，治不了鬼手，吊著我的命罷了，但清澈俊眸中的擔憂毫無虛假，也沒有算計，甚至挺翹的鼻尖蓄了顆汗珠都無所知覺。

　　笨蛋啊，我根本不值得你的好。

　　「先放著。」我唾棄自己的懦弱。

　　「喝嘛！不差這點時間，我最多的就是時間。」行雨打趣著。「這麼帥的好男人端藥服侍，是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美夢呢！」

　　「閉嘴。」我還是喝下了。「可以說了吧？女巫，還是妳比較希望我滅了妳體內的邪靈？」

　　「嘖嘖！脾氣很大唷！小女孩。我不過想見識一下，近年將巴比倫城的壞蛋們嚇的人人自危的白鬼曼蘿的本領在哪。至於我體內的寶寶嗎？放心，我們處的很好。我可不想像那些被妳滅過的大佬一樣變成心靈空空的癡呆。」

　　艷麗的面具褪去，鬼手的躁動也隨即止息，濕透的坦克背心緊緊貼附，好噁心。

　　「還不快說。」我沒有耐心了。

　　行雨攤攤手，並對花牧師眨眨眼，一副拿我這個小孩子脾氣沒轍的模樣，但等她開口時，老邁的面容變得異常認真。

　　「石大強的本職是牛郎。他在這裡的家比較像營業場所，用來招待所有過夜的客人，每晚每早都有客人進出，有時一個，有時……」她瞄了一眼滿臉通紅的花牧師，吃吃的笑了兩聲。

　　「我……我去洗杯子。」花牧師逃也似的端起托盤衝入廚房。

　　望著花牧師挺拔的背影，行雨舔著下唇。「出得廳堂，入得廚房的好男人，嘖嘖，要是我在年輕個十歲……」

　　「就算年輕各一百歲妳也別肖想。繼續。」

　　「沒趣的小女孩……」行雨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。「反正套用警方的說法，就是出入和交往都很複雜的人。」

　　「昨天晚上也有客人嗎？」柯學妹入侵警方系統後得知，石大強是昨天晚上凌晨十二點到三點間死的，兇手在屋內留下鞋印和手印，而我是昨天下午滅了他體內的汙鬼，不曉得這兩者有沒有影響。

　　「當然有，他很敬業，可說是來者不拒，幾乎每天晚上都很熱鬧，讓我打發了不少時間……」

　　廚房傳來打翻杯盤的聲音。

　　「說重點。」

　　「重點就是……」行雨壓低了音量，身子往我這裡靠了過來。「昨天晚上和石大強回家的客人是個頭髮和腳都很長的客人，背影之婀娜多姿……有趣的是，凌晨從他家離開的卻是男的呢！據我所知，他是千夜俱樂部的紅牌，可以挑客人，最重要的是他是出了名的只做女人的生意唷！」

　　「女的進去，男的出來……是有變裝癖的客人吧？」

　　「不可能，千夜俱樂部之所以出名，就是因為他們只接單純的女客。」

　　「是這樣嗎？」雖如此說，我卻信了大半。行雨沒必要說謊。

　　「好啦！八卦說完了，我們來辦正事。」

　　尚未意識到她所指為何，行雨便逕自將保溫瓶的杯蓋整個倒扣在桌上，殘渣流了整個桌面，形成某種詭妙的圖案，她隨便一瞄就對我說：

　　「恭喜妳，妳的願望終將實現。可是，這條路並非通往幸福。」混濁的目光充滿憐憫。

　　我冷哼以示嘲諷，卻乾澀的笑了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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